中國智能手機之所以能做大做強，離不開那些遍布大街小巷的一線銷售人員。但是對于極端依賴線下人流量的手機零售店來說，疫情的打擊異常慘重。

　　“太慘了，實在是太慘了。”小奇告訴無冕財經研究員。

　　這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，在廣州市天河區一家手機銷售體驗店工作。這是五月初一個周六的下午，疫情在全國氛圍內基本接近尾聲，街上的人流也逐漸恢復到疫情開始前的水平，只不過從小奇面前經過的人群之中，大部分人還是很謹慎且負責地戴著口罩。

　　小奇所在的門店在三月底隨著商場的開門營業而復工，可是到現在，“到店的人流量連之前的五分之一都不到”。他說，這還是四月中下旬到現在的水平，年后剛開始營業的時候生意更慘淡。

　　5月7日，市場調研機構IDC公布2020第一季度中國智能手機出貨量報告，第一季度全球智能手機出貨量同比下降20.3%。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，手機市場整體出貨量出現下滑是在意料之中，不過最終整體表現優于此前下跌40%的預期。

　　與此同時，受疫情的影響，線上購物尤其是直播電商也“火了”一把，就連錘子手機的羅老師也都開始在自己的直播間賣小米手機了。

　　中國智能手機之所以能做大做強，不只是因為中國有著全球最大的消費市場、更加便捷的網絡購物渠道，也不僅是有著不斷進取的國產手機廠商、精益求精的加工制造業，同樣離不開那些遍布大街小巷手機零售店的一線銷售人員。

　　然而一面是火焰一面是海水，疫情對于線下實體店的打擊也是致命的。餐飲、電影院、KTV等服務業至今尚未能恢復元氣，對于同樣依賴線下人流量的手機零售店來說，疫情的打擊也是異常慘重。

　　“上半年已經這樣了，希望下半年能更好一些吧”

　　在店里轉了十幾分鐘，稀稀拉拉的人流一點點消失，小奇終于有機會可以閑聊幾句。

　　這家手機銷售體驗店，位于天河區一個較大的商場內，是某國產一線品牌在廣州的一家直營店，無論是店鋪的裝潢、產品的陳列亦或者店員的著裝，都顯得正規而高級。小奇的工作，就是為這些到訪的潛在客戶介紹推薦適合的機型。

　　據小奇介紹，雖然在大街小巷經常會看到他所在品牌的手機銷售店，但多是私人老板的代理店，像他所在的品牌直營店，整個廣州只有15家。

　　小奇告訴無冕財經研究員，疫情期間公司會統一安排調休，根據門店銷售恢復情況動態安排人員上下班，“你也能看到，像我們這么大的門店，現在這個時間段只安排了四個人在上班，平時會有12到15個，也就是不想讓我們在這里無所事事，還不如多休息休息，養足精神，等疫情結束后更好地工作。”

　　在被問到是否對這份工作滿意時，小奇笑了笑，“總體上還算滿意吧。”

　　他說，疫情期間雖然門店人流量下滑，但是公司給買了商業保險，收入方面還算有保障，“但如果是給一些私人老板店打工，就不一樣了”。他自己也比較喜歡這里的工作氛圍，沒有太多的勾心斗角，雖然也存在著一定的競爭，但大家的目標是一致的，就是努力提升門店的業績銷量。

　　“上半年已經這樣了，希望下半年能更好一些吧。”話聲剛落，小奇又開始給到店的客戶介紹新出的5G機型，類似的推介詞他早已爛熟于心。

　　“不努力工作，怎么讓老板開豪車住豪宅?”

　　再次見到阿超，他已經從過年前工作的那家手機店，跳槽到了另外一家。

　　“沒辦法啊，之前那家店年前生意本來就不好，而且房東一直漲租，現在又遇到這個疫情，索性老板就把店關了。”一邊說著，阿超又點燃了一支煙，言語表情中透露著些許無奈。

　　他目前工作的這家店，位于廣州市海珠區某相對繁華路段的街角，但無論是工作環境還是店鋪的位置、面積和裝潢，都比不上他之前呆過的那家國內一線品牌授權店。確切來說，現在這家店更像是一家手機“雜貨鋪”，各種品牌的手機都有，但是卻掛了某綠色logo品牌的招牌。

　　“即便賣不出去手機，在店里掛上一些品牌手機的廣告，每個月也能有一定的收益。”阿超指著店里店外的廣告牌及展架，有些得意笑了笑。

　　20歲出頭的他，三年前從一所專科學校畢業之后，最開始并沒有打算要給別人打工。在折騰光家里人給他的20多萬積蓄后，阿超不得不先去給別人打幾年工，他安慰自己，“多學習學習、鍛煉鍛煉”。

　　兩年前一次偶然的機會，阿超在朋友的介紹下，接觸到了手機門店銷售這個工作。他本身對科技產品比較感興趣，同時認為手機越來越像是一個快速消費品，市場夠大，而且積攢了一些資源和經驗后，自己也能開一家。

　　但在這個行業工作兩年后，他的這種想法慢慢開始轉變了。

　　“你仔細看一下，就在這周邊不到10分鐘的路程，你可以發現不下于15家手機銷售店。官方體驗店、加盟店、國美蘇寧這種大賣場、運營商也在賣手機，還有就是像我們這種綜合店，競爭太激烈了。還有就是現在越來越多的人會選擇在店里體驗一下，最后還是去網上下單。手機線下店的生意太難做了。”說著說著，阿超陷入了短暫的沉思。

　　至于今后的打算，阿超表示肯定不會繼續干這一行了，但是因為目前疫情的影響，沒有很多新的工作機會，暫時還會繼續干下去。因為平時喜歡看短視頻和直播，加上自己做了兩年的手機銷售，對于消費電子產品的講解信手拈來，阿超有去做直播帶貨的想法，但是還沒有想太清楚該怎么起步。

　　“當然了，目前還是要好好工作，不努力工作，怎么讓老板開豪車住豪宅?”說到這阿超大笑了起來。

　　“這份工作給了我自信，但談不上喜歡”

　　與阿超不同，小星是今年過完年才開始進入手機銷售這個行業，和他聊天時明顯能感覺到他話語中的羞澀和緊張。

　　之前在東莞一家電子廠上班的小星，春節假期還沒結束，就被告知年后可能無法按時復工。本身就不怎么喜歡在工廠做流水線工作的小星想了想，與其被動耗著時間等待壞消息，索性不如主動出擊，換一份更有前途、更體面的工作。

　　因為之前的工作，就屬于手機制造的某個流程環節，于是在同學的介紹下，小星來到廣州這家一線手機品牌的授權體驗店。算上培訓時間，他來這里兩個月都不到。

　　“你也知道，在工廠上班，每天的工作幾乎是兩點一線，重復著同樣的動作，感覺被束縛在了那里。”趁著店里沒有什么人，小星向無冕財經研究員講述他之前的工作，邊說邊用眼睛余光瞟向店長所在收銀臺的位置。

　　在入職培訓的時候，店長告訴過他，工作時間不能和客人閑聊。

　　可是因為店里實在沒有什么人，就連店長也坐下來玩起了手機，加上店內播放音樂的聲音很大，小星逐漸放松下來，繼續講述他對這份工作的短暫體驗。

　　他的第一感覺是：這份工作看起來會更體面一些，而且發展空間更大。店里店員每天上班穿上印有品牌logo的文化衫，黑色西裝褲、皮鞋，確實要比在工廠穿著老土的防護服，更顯精神。

　　更重要的是，對小星來說，這份與人打交道的工作，會讓他感覺自己越來越自信。“之前的工作多是和機器接觸，現在每天和顧客交流，給他們介紹手機或者其他產品，解答他們的疑問，即便他們沒有買也會覺得自己是有價值的。”

　　在經過兩個月不長不短的磨合和鍛煉之后，小星慢慢適應了這份工作的節奏。

　　因為年后才來這里，所以小星對于疫情給門店銷售帶來的影響不是很清楚，“大家都不出門，來店里買手機的人肯定會少很多”。這家店有自己的線上渠道，會給客戶送貨上門，“我們自己的收入肯定會減少，但是老板不會”。

　　在被問到是否喜歡這份工作時，小星猶豫了。“這份工作給了我自信，但談不上喜歡，”他最后說，希望能以此為跳板，以后有更多的選擇，慢慢找到自己喜歡的工作。

　　“身邊的同事換了一波又一波，像是浪花一樣”

　　雖然是周六下午，但是商場內的人流量還是不多。這家開在商場內的蘋果銷售店，不同于蘋果直營的零售體驗店，無論是面積還是公共空間都更為局促。

　　店里幾乎沒什么人，一進店，便有一位女性店員，開始介紹最近母親節的優惠活動。她就是菲姐。

　　菲姐是店里的領班，也是一個有著多年手機線下零售的“老手”，搭了幾句話就知道無冕財經研究員不是專程來買手機的“精準顧客”。

　　“不只是因為受疫情影響，”菲姐說，“手機線下店的生意最近這幾年生意都在下滑。”在這家店工作了五年多，她見證了國產智能手機一步步崛起的同時，也見證了蘋果在國內越來越“不香”了。

　　國內手機廠商5G手機都賣得熱火朝天，iPhone12一直沒有發布，對于一些持幣待購的消費者來說，愿不愿意一直等下去要畫個問號。菲姐坦言，雖然自己還是相信蘋果一流的產品力，但是國產智能手機近幾年的發展確實有目共睹，在某些產品力上已經超越蘋果。

　　與此同時，電商渠道對于實體店的沖擊也越來越嚴重，“線下店的僅存的優勢，可能就是在服務上做得更好”。因此在菲姐的店里，除了賣手機外，也會提供貼膜、質保以及流量套餐的優惠推介服務。

　　出生于80年代末的菲姐認為自己既不是后浪，也不是前浪，“中浪吧，哈哈，既沒有60后、70后的財富和社會地位，有沒有90后、00后的年輕的資本，就是很擰巴。”

　　菲姐告訴無冕財經研究員，她店里的兩個小姑娘，起初是因為疫情困在家里回不來廣州，后來疫情慢慢好轉，卻又決定不來這里上班了。“但是店鋪會一直運轉，零售本身屬于一個人員流動性很高的行業，總有年輕人進入，也總有年輕人流出。”

　　“我已經在這家店工作5年多了，身邊的同事換了一波又一波，真的像是浪花一樣。”

　　是的，后浪總會取代前浪，也總會變成前浪。但無論后浪還是前浪，他們都拗不過時代的大潮。這個行業永遠都會有年輕人涌過來，也會有人奔向其他的地方，消失不見。